我在十几岁的时候,性格就像个假小子,不懂人情世故,尖锐得像戈壁滩上的碎石,有着那个年纪的叛逆和无畏。
那年年关,妈妈给我买了一双巴黎的黑色厚底小短靴,穿起来帅气,走起来踏实,成为我最爱的鞋子。巴黎鞋子的质量真是名不虚传,一个多月以后鞋子还跟新的一样。
就是这双我最爱的鞋子,引出了一段抹不掉的回忆。当时我家住在偏远的山村,在一个很平淡的中午,姑姥姥来到我家,笑容亲切。当老爸说要带姑姥姥去山上走走的时候,我并没任何情绪,下午照常去学校上课。
放学后,瞥了一眼鞋柜,发现我最喜欢的那双鞋不见了,转着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当老妈告诉我说被姑姥姥穿出去爬山了的时候,我像是被摁下了愤怒的开关,脸上的表情由焦急瞬间转成愤怒。大叫大嚷着说为什么要穿我最喜欢的那双鞋子?妈妈解释说,我的鞋号刚好合适姑姥姥的脚,鞋底防滑也比较适合爬山……当时的我像头愤怒的小狮子,完全听不进任何解释。就在我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姑姥姥和爸爸回家,愤怒的我等姑姥姥到家把鞋子脱掉后,直接拎着鞋子丢出了门廊,还大嚷着:“我不穿了!谁爱穿谁穿!”
因为我的这一举动,全家人都很尴尬。爸爸虎着脸严肃地说:“把鞋捡回来!洗手!吃饭!”从小就怕老爸的我,含着眼泪捡回了鞋子,吃完饭就躲进了自己的小屋。从那天起,直到姑姥姥走,也没跟她说一句话,再也没穿过我那双曾经最爱的鞋子。
爸妈为了惩罚我不懂事,规定如果那双鞋不穿坏,绝对不再给我买新鞋。为了要一双新的没被别人穿过的更加帅气的巴黎鞋,我妥协地又穿上了那双看起来极度不顺眼的鞋子。那几天,只要有水洼我就会踩,只要有石头土路我就去走,为了穿坏那双鞋子,我甚至穿着这双皮靴子去跟人家踢足球,但就这样大约一个月的时间,鞋子还是没有坏。终于,忍无可忍的我,解开鞋带脱下鞋子,用削铅笔的小刀狠狠地在鞋帮上划了一刀,没想到只有划痕却没有割破,我不甘心又用小刀使劲地捅进鞋里,用尽力气扒了个口子出来,然后满意地穿上,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对老妈喊:“鞋子坏了,给我买双新的吧!”妈妈看了看鞋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这点口子,我给你补补继续穿吧。”从那以后,妈妈没有逼着我再穿那双鞋子。又过了很久,我的鞋子越来越多,那双鞋子就随着记忆尘封在鞋柜的角落里。有一天,妈妈要大扫除,从鞋柜里翻出好多鞋子,她拎着一双黑色挂满灰尘的短靴问我还要不要的时候,我才想起,原来还有那么一双鞋子被我遗忘了。
后来,妈妈告诉我姑姥姥不在了,这时的我懂事了很多,明白我失去了带着那双永远穿不坏的鞋子去跟那个不应该伤害的人道歉的机会,更失去了抚平自己年轻时在鞋上、在心里划下那道伤痕的机会……